第二五一章 王谢燕,百姓家(下)-《新顺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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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甭管是一条河道、而是两条河道五十年换着流,这都无所谓。技术上,毫无压力。

    甚至于,历史上,清中期,很多有识之士对黄河北河道的建议,都是直接走大清河、复梁山泊做调节水库。而最终,决口的黄河也确实走的是大清河。可以说,数千年的治水经验,在眼光和技术上,问题是不大的。

    但是,黄河问题的关键,不是什么“南北两河并行之策”。

    黄河问题的关键,是南洋的西洋势力、西北的游牧势力、漕运走海的安全性驱逐西洋势力的保证、安置或者镇压百万漕工……

    凡是不说这几个问题怎么解决,空靠嘴在那谈黄河问题的,一律可以视作扯王八犊子的空谈——谁家关乎统治安稳、南北不分裂的漕粮问题,敢顶着做生意都跑到舟山松江的西洋人的武装商船,直接搞海运?不把南洋、澳门的西洋势力解决了,走运河可能还得需要打个镇江;而不走运河,都不用去镇江,只要打赢了黑水洋海战,就可以直接宣告完犊子了,经济中心直接和政治中心分离了。而东北、西北、西南土司、西域归故等诸多问题还没解决,就敢拼尽全力造舰南下?咋的,家里也有波托西银矿啊,玩得起四面出击?

    所以,搞明白了黄河问题,刘钰为什么觉得之前大顺那些“有识之士”都是在那扯王八犊子空谈。

    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此时刘钰一开始对皇帝的“仁心仁德”的“王谢燕、百姓家”的想法,嗤之以鼻,觉得就是在那扯王八犊子的空谈。

    耶稣还扯王八犊子说五饼二鱼呢,这不比你工业化更简单?听起来吃的更饱?

    世界是物质的。

    人是要吃饭的。

    不是说,神说,要有化肥厂,瞬间就平地起高楼,化肥厂出现了,搓俩泥人就有熟练工人了。

    直到皇帝说,根据开国之经验,老百姓吃不上饭、贫者无立锥之地时候,会造反。

    才算是让刘钰略微收了收之前的嘲笑。

    皇帝既然认识到世界是要讲物质的——当然,基本上,其实历代封建王朝的很多知名皇帝、改革家,对这个观点,都有朴素的认知。

    大顺的实学,能够被重视、允许继续发展,最大的“功臣”,就是硝石。

    因为,天然化肥的肥田效果,立竿见影。

    而大顺一直以来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人口继续增加,粮食快不够吃了。

    儒学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也就不会有实学的大发展。

    实学实质上也没解决这个问题,最起码,现在还不能人工制造化肥,只能用天然化肥。

    但最起码,实学点亮了希望。

    对一个人口超三亿、人均土地马上要压红线的大国而言,所谓“科技”的力量,能叫皇帝摒弃“奇技淫巧”的认知意识,而是眼前一亮全力支持甚至成为技术支持派,能也只能是化肥。

    哪怕,这化肥,实际上还是从地里挖出来的,距离人工合成还早得很。

    这年月,给皇帝送个镶嵌钻石的怀表,皇帝觉得也就是个玩物,不过奇技淫巧。

    给皇帝送一袋子臭烘烘的尿素,皇帝就能深刻认识到“科技”的伟大力量。

    不是因为皇帝是傻子,而是因为皇帝不是傻子,很清楚帝国运行的物质基础。

    科技若不能解决亩产问题,或者至少提供一点希望,那对封建帝王而言,也就基本不觉得有什么发展科技的必要——如果科技不能解决亩产问题,那么在皇帝看来,早晚都是死,不过是今天死、明天死,你就是整出来蒸汽机亩产不能突破百五十斤那也是要陷入治乱轮回的问题。

    还不如把精力都放在“假定无法突破亩产百五十斤技术下的维稳术、统治术,能续几年续几年”的专业研究上呢。

    现在,皇帝脑子里想的都是他这点亲耕田的“王谢燕”,能飞入百姓家。

    只不过,皇帝可以理解“化肥”。

    但却根本不可能理解,什么叫“工业化”。

    化肥,和工业化,不是一件事。

    蒸汽机,和工业化,也不是一件事。

    皇帝可以理解化肥、可以理解蒸汽抽水的伟力、可以理解撒化肥的好处……

    但是,别说化肥、蒸汽机,就是整天坐飞机的非洲酋长——坐飞机,这个科技含量更高——又有几个理解什么叫工业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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