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四章 鸩酒、解药(下)-《新顺1730》
第(3/3)页
学错的对象,就会发现没啥可学的。
而真正要学的是什么?
真正要学的,是老马说的“资本主义是怎么来的”,也即老马说的【殖民掠夺、国债制度、重税制度、保护制度、商业战争——手工业时代,是商业的至上权,带来了工业的发展。而商业的至上权,需要国家强力、需要海军、需要重税、需要保护制度、需要商业战争】。
而细节一下,要学的,是军事制度、火器思路、练兵体系、风帆舰战斗技巧、商业战争——这里面,保护制度,大顺不用学,因为不用保护,对面也吊毛都卖不进来。
这就是刘钰认为的、虽然皇帝也认为是、但两者的思路不同的“饮鸩止渴”。
刘钰在先发地区,践行着老马说的【资本主义是怎么来的】的改革,学了应该学的东西,包括军事、风帆舰、重税、专营权、商业战争这些东西。
因为学了该学的、摒弃了那些似乎该学实则学了吊用没有甚至倒退的东西,所以,先发地区的资本主义的生产体系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建立起来了。
这东西一旦建立,目的就会奔着“世界市场”使劲。而“世界市场”,又肯定先囊括了“国内市场”。
于是,刘钰认为,继续往前走,对大顺而言,就是饮鸩止渴。
这和皇帝从传统思路所理解的饮鸩止渴,是不同的。皇帝是建立在“重农轻商”的内在逻辑上认为的饮鸩止渴——内在逻辑,是商业积累资金的速度太快,而又是土地私有制可以买卖,生产资料会聚集兼并在商人手中,而土地是“唯一”的生产资料这个旧时代的基础上的逻辑。
简言之,皇帝理解的,是“私有制和土地自由买卖”,与“商业、高利贷金融,积蓄资本的速度远胜实体产业、经营和农业,无法解决土地作为金融属性和避险资产的高价值”的矛盾。
这是个技术思路。
这个思路的前提,就是老马说的【把两种私有制混为一谈】。
刘钰理解的,是既苦于资本主义发展、又苦于资本主义不够发展的,两种私有制之间的矛盾,并且后一种私有制一定要建立在前者的坟墓上的不可调和。
这是个政治经济学思路。
故而,皇帝的理解,这杯鸩酒,是有解药的。
而刘钰的理解,这杯鸩酒,是无解药的。
因为皇帝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明白,两种私有制的区别。
比如,在技术上,皇帝可以理解刘钰在扶桑的移民思路;但在内核上,皇帝压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比如,在技术上,皇帝支持修铁路、支持海运,因为这会增强他的统治、方便赈灾、也方便镇压调兵、同时又可保证军事集团始终驻扎在京城周围的可控范围之内;但在内核上,皇帝依旧没有对南通地区的新运河挖掘后,包买制、伪男耕女织、家庭用东亚特色适配的铁轮单人小型家庭用织布机,沿着新运河,迅速蔓延、几年就彻底改变了南通地区的经济格局,只留下一个披着“男耕女织”外套的“假的、无旧内核的男耕女织”。这和技术上搞出火轮船可以从松苏直抵汉口,实质上是一回事。
如果谈技术。
大顺真正要面临的技术问题,是第一种私有制的理想,深入人心——耕者有其田、均田、限田、抑商、甚至春秋战国时代的农家那一套十足劳动换十足成果的空想,都是建立在第一种私有制基础上的理想,真的是从开阡陌破井田之后深入人心上千年的东西。
而真正的技术问题,是如何保证第二种私有制的发展,要建立在第一种私有制的坟墓上,但第一种私有制的拥趸者有3亿人,他们不想进坟墓,不想坐在那等着被历史车轮碾碎的……技术问题——这占此时全世界总人口的至少35%。
全世界这时候加在一起,都不到10亿人。3亿人,说35%,都少说了。
这是技术问题吗?
不但是,而且是。
说他是技术问题的前提,是人是有思想的活物,是不会坐在那等着碾碎、是会抗争的……只要承认这是现实世界,那么这就是个非常高端的技术问题。
谁有这个“技术”,谁就能主导今后百年的中国大地。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