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最后的闹剧(十)-《新顺1730》
第(3/3)页
而如今,刘钰既然和李欗谈到了如今的一门“显学”。
实际上,也即是说,当时代走到了这里、当大顺走到了这一步,怎么继续往前走、或者说未来在哪里的“关于未来的构建”的上,这门“显学”,至少算得上是一种“理论上貌似走得通”的方案。
甭管说,实践起来现实与否。
只说,如果说,连理论上都办不成的事,实践起来就更不可能。
而刘钰这些年潜移默化之下,提出了一个未来的构想。
这个未来的构想,是以“工商业发达、容纳了大量人口、小农最终摆脱了绝对贫困”为具象的目标的。
但是,目标在那、目的地在那,很确定。
路,怎么走?
这门“显学”,算得上“理论上貌似可以走到那个目标”的考虑了天下、考虑了大一统庞大、考虑了三亿小农的一条路。
但是,显然,这条路,或许走得通。但靠改良、变法,肯定是走不通。
政变,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特殊的“改良”、“变法”,而不可能是天翻地覆的革命。
李欗的条件,或许可以靖难、可以清君侧。但要说让李欗发檄文、起义兵、十八骑蛰伏商洛、均田、永佃什么的,那他肯定没这条件,也没这能力。
他既看出来了垦殖自循环方案的不靠谱,也看明白了刘钰搞扶桑移民到底是靠垦殖还是靠工商矿,那么就这一点来说,刘钰觉得李欗亦算是有些本事的。
不等刘钰继续问,李欗便主动道:“其实国公搞得扶桑移民之策,本质上还是认可无形之手的。太史公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国公以扶桑金银矿之利,而让这无形之手操控资本,流向造船、移民、迁徙。这是取其道。”
“而兼并、买地、收租、放贷,其实也是无形之手的操控。”
“若如此,想要资本流向工商……是不是可以复王田法,耕者得田,不得买卖呢?”
“又以颜习斋之‘三十年赎买’之法,使得乡绅地主手里有钱。可一来不能买地兼并收租、二来放贷之始也多源于租佃。如此,他手里的金银粮米,不投工商业,又投哪里呢?”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亦即所谓无形之手,是为自然。既认此道法自然,何不以手段,田地不得买卖?”
“而迫使资本流向工商。又严加管束,至少二三十年内,资本不能从工商逆流回农业呢?”
“我是这样想的。小农耕种,亩产亦不太低。工商资本若逆流回农业,并不能使得亩产增加,也就是国公所言并没有让国民财富总和增加。”
“反倒是,若工商资本逆流回农田,更像是……这农田,更像是阿姆斯特丹的金融业?如今买地、囤地、收租之辈,少有改良土地的,不过是拿土地生息。”
“因着利息高,若4两银子一亩田,租取四六,亩产一石,则年回报率至少15%。”
“而且土地始终在那,不会如工商业破产化为乌有,是以本金始终不动。”
“再加上,这几年,白银流入、朝廷减赋、地方因着漕运改革等等减役,是以地价日升、粮价亦有所升。如此,不但生息,本金实则也在增加。”
“这么高的回报率,属实骇人。便是英人最赚钱的买卖做种植园,一年回报率往好了说亦不过10%。而本朝于阿姆斯特丹借债,更是能借到3%的朝廷债。是以,这资本若不流向耕地,那才怪事。”
“国公既谈国民财富总和不是金银,而是粮米布铁等等。那么,如今资本既把耕地做金融投机生息之用,并不是国民财富总和的增加。”
“既以《国富》之说,我看,禁止土地交易,或许是个办法。”
“固然说,这也妨碍了资本流向土地,妨碍了真的想要改良土地、兴修水利的。”
“但,要我说,如今华北两年三熟,若无大灾,亩产多在百五六十斤。那就算资本不是纯粹为了投机,而是为了发展土地的生产,那么我看这亩产,也未必提升多少。”
“反倒是说,少数人改良土地、多数人投机土地。”
“这等事,又难管,又无法区分。”
“不若,一刀切!”
“如此切上一刀,固然大资本改良土地的可能也没有了。但,更多的,是资本不能投机土地,不得不投向办厂、挖矿、冶铁、基建、运河、道路、航运、造船、玻璃、水泥、纺织等等行业。”
“也即是说,少了三分农业的利,却多出来十分工业的利。同时,又因着没有买地收租这等回报率15%的投资,资本又无处可去,到时候,其息日降。”
“待其息降,则可大发国债。或修路、或垦殖、或办大厂、或开大矿,也就方便了许多。”
“要不然的话,乡绅地主,手里有钱,便琢磨着放贷、兼并。便是发国债修路,只给5%的息,他们必是不肯。”
“至于市井显学,均田征税造成移民垦殖之说,一来若动,必要天下大动,恐成建兴新政。二来士绅必不相肯,若天下皆动,阻挠甚大。三来若一地先行,只靠那些农税,又毫无效果;若要有效果,必要天下皆动。”
“是以,折中之策,不若先发地区,先行强制赎买,发展工商。雇工得钱,自行漂洋过海。”
第(3/3)页